接受七虎隊挫敗的心情和希望:(聯合報)

1970-08-27(社論)

我國七虎少年棒球隊遠征美國威廉波特,首次出戰,即遭挫折,消息傳來,舉國沮喪,民國五十九年如要選出一個最不愉快之一日,非此莫屬!現在我們願意以冷靜的態度,討論一下今後的改進之道,以及如何看待我們代表隊的道理,以為東山再起的準備。首先要指出的是:七虎隊已盡了最大的努力,這次打敗仗,主要是因為尼加拉瓜隊確是一勁敵,更要緊的是,我們對尼加拉瓜隊的「敵情」,所知太少,又太晚,倘我們曾作萬全之準備,在各區的選拔賽中派遣觀察人員,而於可能遭遇各隊之實力與特點,瞭如指掌,則在赴美以前的集訓時期,在技術上及心理上必可有相當的餘裕以克敵制勝;我們太注重美國的東西兩區隊及加拿大隊,而南美洲的代表隊則是一匹黑馬,待臨陣時方知其實力強勁,已無暇研究出戰略戰術的制馭之道。我們以為,這不是七虎隊本身的過錯,而事實上是一失著,事後檢討起來,大家都應分擔的。其次,我們也要檢討,大家責望太過、期許太切,使七虎全體隊員在「祇許成功、不許失敗」心理基礎上,負擔太重,可能也構成了極為不利的因素。這種情況並非初見,過去若干年來,凡是有希望的球隊與運動員,都有這種感覺,而事後說來猶有餘悸。當然,全國上下對於一項國際競賽的關心,對於選手是一必要的鼓勵,而問題卻在人情溫暖上,似乎也應有個調節,冷冰冰地若無其事固然不好,但如熱度太高,有時也會發生灼傷,我們對於七虎隊的期許與熱心,實際上已到了灼傷的程度,我們自己不覺,七虎隊卻已感受到了。我們以為,以一國的榮譽壓在任何一個代表隊的身上,均非所宜,而施之於稚齡的兒童,尤屬過當,因為,「勝得、敗不得」,以及「無顏見江東父老」的心情,就會使彼等產生患得患失的猶豫,七虎對尼加拉瓜之戰時,我隊選球太過慎重,未能發揮打擊的威力,未嘗不是此種心情在作祟。我們以為,今後我們對待任何代表隊、任何選手,都要免除其心理上的負擔,勿令其有榮辱繫於一身的感覺才好,譬如賽跑,心理上有負擔的人有如以武裝越野的裝束去參加普通的徑賽,即令實力相等,也是相形見絀,這是自敗的潛在因素,當得避免的。如何鼓鑄運動風氣是當前一大課題,我們的看法是這樣:在國際競賽中獲勝仍然是最強的推動力,我們決不放棄這種努力。但勝利通常是辛苦經營的結晶,很少從天而降,目前要緊的事是如何鼓勵有志之士去從事這種經營。這要分兩方面來講,精神的鼓勵,與物質的支援。關於前者,是適度的關心,當獲致勝利之目,大家分享快樂,以加深全國一體的濃度,全民體育的長江大河,即從此處發源;如不幸而敗,要敗得瀟灑,止於遺憾同情而已,而不宜有切責貶抑之辭。關於後者,我們以為發展體育之事,屬於全體國民,非二一人所能為力,以現狀而論,一等一的球隊和運動員幾乎都是「業餘」其名,「職業」其實,這是一種趨勢,也是一種默契,我們大可不必自為桎梏,而唯其如此,社會的支持乃屬必須。同時我們也主張,社會的支援是在給予適當的營養,而亦為一種長期性的投資,如我們在短期內有所成就,不妨視為意外的收穫,而真正見效果的日子,不妨排在五年十年以後。我們過去對待運動體育方面的傑出之士,不能算是正規,他們或許長期的淪於營養不良的景況而無人送寒噓暖,直到他平地一聲雷,就請他吃滿漢全席,這不是辦法。七虎已敗,大家心理的感受都是一樣,擔必須注意一件事:對於七虎隊及教練不必有所挑剔,因為他們已盡了力,失敗的原因主要有三點:球運不佳,消息不夠靈通,實戰的經驗仍有未足,加上患得患失的心理,但都不是可指摘的錯失。華僑和留學生的熱情是可感的,他們為七虎助威,沒有一點可批評的地方,也千萬不要有何閒言閒語。對於七虎隊的慰勉之辭與歡迎的場面,總以「適當」以及使他們感到熨貼為宜,經得起失敗足以導致勝利,仆倒而能再戰的才是勇士,祇要我們努力不懈,我們在大部份的體育活動方面都有前途,豈祇少年棒球而已!做任何事,怕的是淺嘗即止和一曝十寒。我們的少年棒球是有希望的,當本鍥而不捨的精神繼續追求;棒球是一種體力與智力均衡發展的運動,對我國頗為適合,我們不妨在少年棒球的基礎上,發展成人棒球的契機,積若干年之努力,新的紀錄還是可以產生的;這是我們的新希望,而這一新希望是眾多少棒選手製造出來的,以此新希望來結束這篇評論,可以證明我們對於七虎隊不是空言的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