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1-02-01(本報記者黃寤蘭台東紅葉村專訪)
小卡軍隨著蜿蜒的山路顛簸而上，放眼山谷，輕淺的灰色河岸上老圃黃花迎風展耀，再上是楓紅迷人眼，白雲圍繞著常綠的山顛，嵐氣氤氳，層層有致，車路的終點，來到台東布農族卜居的紅葉村。紅葉村圍繞著紅葉國小而建，紅葉國小就是當年少棒運動崛起的地方。崖邊一方綠地上，幾個山地學童揮舞長竹竿練打棒球，而作為棒球代用品的，竟是個洩了氣的大籃球。當年的少年英雄，如今在家鄉種田捕獵，連校園裡的紅葉樹也被砍伐殆盡，經過當地政府的指示，才育起小小的苗圃，重新整建。山村中來了客人，幾乎家家戶戶都起了騷動，經過長老會教堂擴音器的廣播，在田中操作和家中操勞的村民都放下手邊雜物，穿著慶典的華服來到教堂前的廣場集會。這一群二十五位布農族人，應新象國際藝術節之邀，二月十三日就要北上在國父紀念館參加「中國傳統之夜」，演出布農族最富盛名的「祈禱小米豐收歌」。演出人中，包括當年紅葉國小的校長胡學禮，胡校長的公子，台東音樂界的風雲人物胡適，及少棒投手胡武漢。日本民族音樂學者黑澤隆朝於民國三十二年在台東縣鳳山郡裡◆山社首度搜集到布農族的「祈禱小米豐收歌」時，曾引起民族音樂界的震撼，從前認為音樂起源自單音，再發展出兩個音、三個音，由旋律再演變出複旋律，然後產生和音的說法，至此被推翻，布農族在人類文化尚未發達前就有和聲音樂，被認為是音樂發展史的奇蹟。小米之歌只有男子才能參與演唱，村民手搭肩圍成圓圈，以低沉雄渾的和音謳歌出三部合唱，只有旋律而無歌詞，從低音開始徐徐上昇，以漸漸上昇半音配合和音唱法，時間及速度由領唱者家意調整，以唱出協和音為目標。通常這首歌於每年六月舉行豐年祭時演唱，村民們相信和音越好，就表示明年的豐收情況更好。在山水勝景間長大的布農族人，音城寬廣，力量充沛，和音美好如天籟的謳歌，小試數音就使記者絕倒。胡校長不好意思地表示，因為早起還沒喝酒，情緒昇不上來，不然會更精彩。接下來村民們又表演了且歌且舞的「報告本事歌」及狩獵歌，男女齊上，前後十五分鐘，都要在「中國傳統之夜」裡演出。這些山地合唱團都由服務於台東縣政府教育局的胡適指導，他每天奔波於群山間，在初來(布農族聚落)、南王(卑南族)、德高(阿美族)及大南(魯凱族)等地組織村民經常練習，以免山地傳統文化絕傳，而且經過他的鼓勵，村民還嚐試將戰舞順著一個主題編成短劇的形式演出。曾有一次五族山胞在他的領導下聯合表演，是山地來化界的一大盛事。山胞樂於為平地人服務，只要是和善的請求，那怕是數瓶米酒洋酬勞，他們也樂於盡興表演。但胡適指出，好些平地人來錄影時，對山胞不夠尊重，有傷他們的自尊，演出也就不帶勁了。近年在陸森寶等山地歌謠作者的編寫下，山地歡曲風行於部落及平地間。紅葉村的布農族失去了少棒，但不愁有更豐碩的文化等他們自己來開展。